「當時的阿哲早已因為青光眼而不得不放棄拳擊了。鳴海,這也就是你用拳頭揭露過的。拳擊會館的會長將他當作養子般對待,讓他能夠一路念到高中。一旦他得知再也無法以自己的拳頭報答對方的養育之恩時,他就已經打算選擇休學一離開拳館去當尼特族了。所以——」
愛麗絲再次看著熏子學姊的臉。
「他繼承了羽矢野友彥的遺志,毫不猶豫地選擇犧牲自己。」
「騙、人……」
熏子學姊的表情早已糾結在一起,聲音也變得斷斷續續的。
「……這種、事……騙人的。什麼遺志?友彥為什麼,為了這種事……」
「接著就是第三個人的角色了。我在猜想,他要不就是和阿哲一同發現羽矢野友彥,要不就是第一個接到阿哲的通知,然後便前往案發的溫室,接著看到了現場的情況後理解了一件事。隨後便決定要湮滅證據。」
愛麗絲指著距離這裡不遠處、隔著一道圍墻的溫室,接著從熏子學姊的背後將她往前推。學姊依舊臉色蒼白,搖搖晃晃地走了起來。我也趕緊將去漬油收進書包,急忙追上去。湮滅證據?是在說那塊黑板嗎?
「鳴海,你看。這東西你應該也很熟悉吧?」
從墓地的邊角沿著圍墻行走大約十幾公尺處。圍墻上蓋著一片約莫和我身高差不多的大型合成本板。我點頭回應,並將木板拉倒在泥土裸露的地面上。
先前被木板遮住的地方,圍墻的磚塊忽然缺了一大片,這不是用開一個洞可以形容的。圍墻被破壞到足以讓一個人輕易通過的程度,而缺口處到處都有鋼筋條露出。
而這段缺口的對面剛好就是溫室的後門。
我對這個秘密通道很熟悉。
因為所有事情都是從這裡開始的。「ANGEL .FIX」的原料罌粟花、毫不知情地栽培它們的彩夏。彩夏的哥哥阿俊,就是從這條通道將原料運送出去的。
「這是……什麼?怎麼會有這種通道?但這又代表什麼?」
熏子學姊不屑地說道。也對,學姊她並不知情。這根本是廢話。因為知道這條秘密通道的只有「ANGEL .FIX」的制毒集團,以及追查他們的尼特族偵探團和平板幫而已。就連警察都不知道。
「其實應該還有一個人知情才對。」愛麗絲回應了我的喃喃自語。「……就是製造這條通道的人。」
製造的人?
啊……不,等一下。販毒集團之所以會知道這條通道——
「……是皆川憲吾製造的嗎?」
我之前完全沒想過——會有這種可能性。但這通道確實是某個人製造的。
「他就是第三個協助者。」
愛麗絲小聲地說。
「他的目的只有一個,就是處理沾有羽矢野友彥血跡的黑板,而且是在案發後的短時間內。那塊黑板是舊式的木製黑板,吐出的血恐怕已經滲透其中,即使是拿去洗都沒有用。但若是從溫室正門搬出這麼龐大的物體,要不被人發現是不可能的。於是這樣想的他——從這裡開始是我自己的推測——他打開了後門,將黑板塞進圍墻和溫室間的狹小縫隙。」
愛麗絲指著圍墻說。
「但那隻不過是緊急處理。因為溫室的外壁是玻璃材質,即使周圍用架子隔著而看不清楚內部,但還是會看到黑板。我在想這塊木板原先應該是放在靠圍墻的另一側,為了阻擋從外面看到溫室內的黑板所用的。」
「那也就是說這個洞是為了將黑板搬運過來而開的?」
「沒錯。有證人表示即使在因為學分不足而被退學後,皆川憲吾還是頻繁地前來學校。但他其實並不是來學校,而是穿過墓地偷偷破壞這道圍墻。」
我再次注視著位在圍墻另一側的金屬門。
「只要東西還在溫室裡一天,就很有可能會被發現。但要將如此龐大的物體經過校內運出實在是太困難了,所以他才會在圍墻上打了一個大洞。我猜這部分的圍墻大概本來就快要倒塌了。因為只要打開後門就會撞倒這裡。不過將墻上的洞打到黑板也能通過的大小,那都是靠皆川憲吾一個人的力量完成的。」
因為——沒有任何人知道他所做的事。愛麗絲忽然露出寂寞的眼神。
任何人都無法找到的死者話語,愛麗絲卻找到了。藉著阿哲學長的話語,將散成無數塊的碎片連結了起來。
「如此一來,皆川憲吾將園藝委員會的工作照單全收,並且強行創立園藝社的理由——你們應該能明白了吧?」
愛麗絲這番話到底是對熏子學姊或是對我說呢?我實在搞不太清楚。熏子學姊拉著比她嬌小許多的愛麗絲,才好不容易站起來,而目光則朝向位在巨大墻洞另一邊的溫室入口。
也就是皆川憲吾拚死拚活也要留下的東西。
「他只是……為了不讓別人發現這東西嗎?」
學姊無力地詢問。
「妳說得沒錯,一切都是為了這件事。一旦溫室被拆除,皆川憲吾所做的事就將被攤在陽光底下。像黑板這麼大的物體無法一個人處理掉,所以只好將它搬運到人煙稀少的墓地邊緣,讓它自然腐化。一旦秘密通道被發現了,就可能會有人到達這裡,所以他才會創立園藝社。除此之外——大概還有一個必須保護溫室的象徵性意義吧。」
愛麗絲看著溫室三角形屋頂的頂端,一副覺得很刺眼的表情。
皆川如此拚命想要保護的東西,其實是——
在我的腦海中終於有東西將要連結起來了。
被害者和目擊者都為了保護凶手而扭曲了事件的真相。
他們所想要保護的東西。
「為什麼!?我不懂,為什麼要這麼拚命保護一座溫室呢?況且,如、如果真如妳所說,連友彥也是共犯?他不是被殺害的嗎?為什麼還要……?」
「妳說得沒錯。皆川憲吾、一宮哲雄和羽矢野友彥想保護的東西都是一樣的,妳看。」
喪服下的黑色手臂舉了起來,手套的前端直指著天空——剛好就是在晨曦照射下反光的溫室屋頂。
就在這時,忽然傳來一陣微弱的聲音。是馬達和金屬摩擦時產生的聲音。
就在我和熏子學姊瞇著眼睛望著它的同時,陽光忽然雜亂無序地散了開來,並漸漸改變反射角。原來是溫室的屋頂在動。天窗落入溫室內,並緩緩開啟。
宛如一雙準備將東西接住、抱在懷中的手。
宛如一對玻璃的翅膀。
接著,不受任何阻擋的陽光直接照入,讓花草的顏色更顯耀眼。
昨夜那場雨的余韻沿著打開的窗戶,閃閃發光地落入光線當中。
「就是這東西殺死了羽矢野友彥。」
愛麗絲輕聲的說明融化在平靜的晨曦當中。
「有沒有看到骨架下方的灰色盒子?那是由電子溫控板控制的溫度日照探測器。我想現在應該看得到下面還吊著一個圓形的電燈。只要在那個探測器附近擺置熱或光源,電子溫控板就會判斷錯誤而啟動,接著關掉暖氣並打開天窗。不論是在早晨或『下雪天』都一樣。」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