※寒夜其二‧褻瀆
霧樹,那個鄙陋的男人正以勝利者的姿態和目光垂視著我。
儘管他與我身高相約。原本他穿著西裝的打扮顯得成熟穩重,純黑的外套更添幾分男人味。但他卻手持著酒瓶,一副爛醉如泥的臭臉看起來只像小混混。
在我眼中他只不過是一隻醉貓,那樣無聊的目光只會讓我想到他沒贏過我甚麼。
回憶起與他唯一一次的見面,就是在雪那殘破不堪的木屋。
只要稍微參觀一下她的居所,就會理所當然地認為,她的父母逼她和那種迂腐的貴族結婚是多麼的理所當然。
因此他們極為反對我與雪來往,有一段時間甚至把她關在家裡。
雪並沒有痛恨他們,也沒有要忤逆父母的意思。她只是希望能夠和我一起,簡簡單單地生活。
沒想到極力阻撓我和雪的他們,突然會遇上意外。
當時我打從心底認為這是上天留給我的機會。讓我﹑也讓雪得到幸福。才把報應落在那對自私的父母身上。
話雖如此,但畢竟他們是雪的父母。每次只要雪滿懷憂傷地祭拜著他們。我心裡面總會有一根刺。
然後我帶著雪離開了那間木屋,遇上了正要找她的霧樹。
從此以後便再也沒看見他,直至現在。
「沒想…到會在這裡…踫到你。」
看他赤紅的嘴臉就像猴子屁股一樣。
他似乎喝不了少酒,連說話都是吞吞吐吐的。
「你啊……看起來…還真是寒酸。」
身體搖搖欲墜的他,夾著酒瓶瓶頸的手指似乎隨時都會鬆開。
「寒酸光環…好像感染到我了…雖然只見過一次面…但我一看見你…我就火大了。」
「不管是一開始…看見你的時候…還是…」
「是你…醜陋的長相…我通通都討厭…包括你的眼神…」
「你那是甚麼眼神…是在可憐我?…」
面對他多麼語無倫次仍是在罵我的語話,我並沒有以兇惡的眼神瞪回他,或是用藐視的表情告訴他我曾擁有他想要的。
我只能用悲傷的表情來面對他。
不管他是怎麼想,如今一切也徒然。
喂喂,不管我或是你,甚麼也得不到了。
大家都希望得到。而曾經擁有,誰又會在乎?
也許我的眼神太過殘酷。
「別再用那種眼神看我!」
完說他便往我的臉上揮了一拳。
即使是多麼軟弱的拳頭,也把弱不禁風的我打倒在地上。
因為不想堅持身體的平衡,才會跌倒吧。
「可憐的是你才對吧…」
「你們…都該死…」
「都應該和那個…那個女人的下場一樣…」
「以為…離開了我的身邊︰能得到幸福…蠢到不行…結果還淪落到…要做娼妓…」
「一定是…報應…才會讓我看見她…原本以為…不會再見面…沒想到她…居然會待在那…那種地方…」
「她啊…果然很棒…不管抱她多少次…喂…你每晚都很爽吧?…」
人都已經死了,這樣侮辱她一點意義都沒有。
但是。
我無法抑制著憤怒。
我可以容忍任何人對我的侮辱,但絕不能容忍任何人對雪的輕蔑。
怒火瞬間膨脹,形成暴力傾向。
還沒有站穩,我已經撲過去撞上他的腹部,然後他亦跌倒了。
啪!
已經壓在他的身上,我狠狠地朝著他醜惡的臉孔揮了一拳。
「搞甚麼鬼……」啪!我的拳頭再次制止了他說的話。
「你這渾蛋…」
啪!
對,我是渾蛋。
啪!
如果我不是渾蛋,就不會把雪害成這樣。
啪!
如果我不是渾蛋,我就該讓雪得到幸福。
啪!
如果我不是渾蛋,就不會讓雪去當娼妓。
啪!
如果我不是渾蛋,我就不應該嫌棄小夜。
啪!
如果我不是渾蛋……
啪!
我確實是渾蛋……
憤怒漸漸消失得無影無縱,取而代之的便是令人醉心的快感。
回過神來,才發現霧樹的臉孔變得扭曲,鮮血從他的嘴角流出。
看著他毫無知覺的臉,心裡面一點內疚一沒有。
一點感覺也沒有。
大概昏過去了吧。
此時我才站起來,垂望著昏迷不醒的霧樹。
把人打得重傷昏迷,卻一點感覺也沒有。對這樣的自己,實在忍不住打從心裡想要笑出來。
於是我嘴角上揚,對著那個男人微笑,也對自己的愚昧微笑…
回到了這個家,曾經和雪一起居住的家。
回到了這個家,但卻沒有比室外更溫暖。
燈光不太亮。彷彿原本的亮光被窗外的漆黑所吞噬。
我把記事本放到「被放逐」的書桌上。
自從雪淪為風塵,我也沒再動筆。書桌自然便沒有整理過。
如今我再次坐到書桌前的椅子,並不是為了寫作。
我打開了記事本。
大概是霧樹的記事本,當我把他痛毆一頓後,正準備離開才發現他的旁邊有一本記事本。
即使對現在的生活無欲無求,也脫離不了好奇的本性。因此我把記事本撿起來。
看了數頁,都是記著一些日期和要做的事情,別人的日程對我來說是再無聊不過。
但我卻沒有停下來,直至掀到某一頁。
上面記著一些奇怪的文字。
『背對著石獅,滿佈蜘蛛絲。』
『褻瀆神明,死於非命。』
看著這段文字,想了不知道多久還是想不透,直至累了我才入睡。
這晚,我作了一個夢。
作夢如作孽。
然後,被門外響亮的敲門聲吵醒了。
我無力地起床,又無力地打開了門。
一副莊嚴的臉孔就出現在我的眼前。
「我是藤木警官,我有些事情想向你請教。」
既然是警方,自然沒有好事情。
「哦…有甚麼事情需要請教我呢?」
「請問你昨天晚上約凌晨一點的時候,人在那裡?」
「甚麼事情需要我向警方報告自己的行蹤?」
我故意強調警方一詞,這樣婉轉的語氣,就對方而言是再棘手不過。
「只是想詢問一下。」
對方用再愚蠢不過的回答,似乎把我當成是笨蛋。
「畢竟是沒有比私人事情重要的詢問,不太方便回答。」
藤木露出一副煩惱的表情,待我想送客的時候,他才說。
「其實事情是這樣的。」
「江崎霧樹他死了。」
我極力掩飾自己,盡量不做出驚訝的神情。
他又再補充一句。
「他是被殺害的。」 |